叶圣渊

2016年9月24日,星期六,天气晴。这一天,虽然今年17号台风“鲇鱼”已在太平洋海面悄然形成,但是苍南大地依然是秋老虎褪去后难得的好天气。

上午参加完钱库镇生态满意度调查提升、单车骑行活动的张秀明,下午又走村入户金乡镇,查看生态满意度调查表的发放情况。下乡回来张秀明总体感觉满意。此时,从人工湖边下车,呼吸着清新空气,难得准时回家的张秀明,想到再过一个星期就是国庆小长假,想到又能和在外地工作的女儿一家人团聚,他此时的心情跟今天的天气一样,格外好。

然而,张秀明怎么也不会想到,他平凡的人生会在今晚划上句号,而2016年举国欢庆的日子,竟然成为他今生一个永远无法到达的时间节点……

次日凌晨4时45分,睡梦中的妻子王笑芹只感觉张秀明的腿蹬了两下,就再也没有醒过来。

苍南县环保局副局长张秀明同志就这样走了,他的生命年轮戛然而止在第53圈上。他没有留给妻子一点抢救的时间,也不曾给心爱的女儿留下片言只语,就这样匆匆地告别了这个他有着诸多留恋的、且日益山明水秀的世界。

同事们悲痛万分,微信互传。后来,当同事们帮助清理他办公室里的遗物时,竟然发现了一些大家平时所疏忽的细节,睹物思人,这些令在场人感动莫名,惊叹不已——

1摞旧报纸

每张都留有他划过的墨迹

在他办公桌下的一角,堆放着一摞厚厚的报纸,足足有两尺高。随意翻开任何一张,都能看到报纸上每一篇环保报道,都留有他圈圈划划的墨迹。

同事们感叹了,难怪张局能够经常把好的报道推介给生态科、宣教中心;难怪他对于涉及城乡洁化考核制度、生态目标责任书、生态补偿机制等复杂问题,都能够提出那么有见地的意见和建议。原来他善于学习,他不是“一桶水”,而是“长流水”啊!

现在,灵溪镇桃湖村书记张加齐终于释疑了,难怪张局当初到桃湖,动员村两委启动生态建设工作,从生活垃圾、生活污水处理到观光农业发展,胸有成竹,指导得那么到位。

现如今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生态村,靠生态观光农业实现良性发展而获益匪浅的桃湖村民,当听到他们尊敬的张局长不幸离世的噩耗,怎么不整村赶去吊唁呢?

其实,张秀明同志不是环保科班出身,2003年5月他才从苍南县组织部调来。若不是对环保事业忠诚,他怎么那么爱琢磨,肯学习,变外行为内行,成为环保队伍的行家里手的呢?

1本工作台历

见证了他连续不间断工作82天的奇迹

在他的办公桌上有一本工作台历,台历上密密麻麻,记下了他从2016年7月5日到他去世前一天的工作轨迹。上午干什么,下午到哪里,记得清清楚楚,没有双休日,只有星期六星期七,这些令观者唏嘘不已。

大家知道,不久前,迎战、决战G20期间各行各业都很忙,当然环保部门更忙。但是有人连续不间断工作82天,这还是大大超出大家的想象。同志们震撼了!要知道张局还是个高血压病人,他38岁起就需要靠降压药来控制病情啊。

同事们还记得去年夏天,张局在办公室里被妻子王笑芹拉去住院的情景,嫂子跟我们说:“没办法,顾不得他的面子了。他的收缩压已经高达190,医生说再不住院,就有生命危险了。”这样,张局终于住了一次院。然而后来,为了局里“十三五规划编制会议”,他又偷偷拔掉针头,溜出医院。结果一个半月的住院单,他以一周的治疗匆匆结束。

你说,工作上从来不会半途而废的张局,办事讲究规矩、一丝不苟,怎么这样一个追求完美、力求卓越的人,他会成为医院里的溜号呢?

其实,不是他不爱惜身体,空闲时他也是喜欢锻炼的。比如说,晚饭后和妻子散散步。只是他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记了。

45本工作笔记本

记录下他13年环保路上的风风雨雨

他办公室档案橱下面的橱柜里,按照编号和时间顺序码好的两摞工作笔记本,记录了他从2003年调到环保局至今工作的足迹,整整齐齐,详详细细。若叠在一块差不多有一米高,让参观者泪流满面,惊叹不已。其实,第四十五本还在他的公文包里呢。

他常说,我是农民的儿子,我出身于有六百多年历史的金乡卫古城外的农村,在护城河里游泳,在狮山上采杜鹃花,在稻田里捡田螺,蓝天下悠悠白云伴随着度过了童年。所以他爱农村,他爱大自然,他愿意经常到边缘的农村走走看看。

他还经常说:“作为环保人如果做不到节能减排,你还希望谁能够做到呢?”他是这样说,也是这样做的。平时上班坚持骑车或步行,碰到熟悉的人,不管是机关干部还是普通农民,他都主动停下来打招呼,因此他成为组织部出来的、口碑最好的人。他带领同事们下乡,经常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,但是他对公家的钱财却又抠得要命。他分管科室的每一笔费用,他说都要精打细算,把钱用到刀刃上,该省的一分都要省下来。

他说环保人要衣着整洁,仪表端庄,不然,你说要环境保护,你连自己都不自爱,人家怎么又会信服你呢。但是,在矾山镇兴昌村,为了将荒废了的太阳能垃圾减量化工程重新上马,他站在垃圾堆上一整天与村民沟通,嗓子都哑了。那么爱干净的人,全然不顾苍蝇缠身,垃圾粪便满鞋帮,同事们觉得不可理解。

大家知道,环保工作一直在路上,没有最好只有更好,有时还吃力不讨好。我县群众生活垃圾乱倒,生活污水乱排放,习惯养成不好,环保意识较差。这些,爱干净的、分管城乡洁化工作的张秀明,急啊。所以,“四边三化”等整治工作,从踩点、督查到巡查,他从没有落下,选择拍摄曝光点,他亲自走在前面,铁面无私,不怕得罪人。那年夏天在灵溪镇桃湖村,当生活污水处理工程、农户最后一米接管工作,村民们不支持时,他口含降压药苦口婆心,又是那么的言语诚恳,发自肺腑。为了做好生态县建设规划,他连续5天跑遍苍南县所有大大小小的乡镇。冲着他是曾经的“老组织部”、老熟人,那些乡镇干部也是真给面子,好多问题迎刃而解。为了确保饮用水源的安全,他毅然坐车两个多小时跑到苍南的西藏——天井,因为他考虑到天井位于深山,生活垃圾不好搬运出山,最好办法是随地环保处理,于是他力排众议选该村为生活垃圾分类处理试点,他说,否则生活污水污染到桥墩水库就麻烦了。

为了城乡洁化,环保人干得是天下最脏最臭的活儿,往往还不能得到大家的理解,同志们偶有微词。比如说“畜禽养殖污染整治”,污水工程检查,砖瓦窑整治等,场场都是硬战,张局能够做到耐心细致,不急不躁,一碗水端平,所以有他在我们就放心了。然而,有时他还要遭受骂名,同志们都为他愤愤不平。他倒好,依然笑呵呵,一脸平静。张局说,只要我们真心做事,平等待人,做出成效来,老百姓最终是能够理解的。

甚至连一些人大代表、政协委员都不能理解呢。

同志们常说,跟着张局下乡,活最累,接待几乎没有,但是大家都无怨无悔,因为张局时时处处走在前头。他作为带班领导总挑最脏、最臭的活来干,所以,我们哪怕累点也没有意见。是的,这一点,与他共事十年的生态科科长项茹芸最有发言权,她说:“原来,生态科是我们三名女同志,每每走到荆棘丛生的山路或者动物粪便满地的小路尽头检查,张局都自己抢着去,而不让我们女同志过去。他说你们女同志爱干净。其实,他不是局长,他比干事还干事!”

此生唯一一次的食言

成为母女俩永远无法解开的心底之谜

人如其名,张秀明长得斯文秀气、温文尔雅。

对妻子,从来没见他红过脸、也没听他大声说过话;在女儿张帆眼里,他文质彬彬,表里如一,以身作则,没有不良嗜好,是她的偶像。

他空闲时跟女儿聊起电话来,老半天也舍不得放下来。但是,女儿有时也会“嫉妒”母亲,说爸爸这样会体贴人,妈妈好幸福。

其实,张局也是幸福的。当张帆读完四年大学,毕业时带着一帮同学回来,自豪地跟她父亲说:“爸,那些同学对苍南的环境赞不绝口诶,他们说,看不出来苍南居然也是一座宜居的城市诶。”那时,张局笑了,笑得很开心,他曾经跟女儿说:“再给老爸四年,我们一定让你看到更美的苍南。”

然而今天,一向一诺千金的父亲却食言了。不是明明说好国庆期间一家人到附近的景点走走看看吗,爸,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?女儿张帆泣不成声。

妻子王笑芹悲痛欲绝,悔青肠子。唉,我该死!若知道你竟然一睡不醒,我干脆那一夜顾着你,哪怕不睡啊?

母女俩肝肠寸断、相拥而泣。目睹这一幕,灵堂前那些赶来吊唁的领导同事、同学朋友、街坊邻居、乡镇村干部以及数以百计的普通农民无不为之动容。大家都有同样的感慨:老张太累,张局太操劳了。

今天,张局对女儿张帆的四年之约已过去了三年,确实,苍南的天更蓝了,山更青了,水更绿了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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