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国情怀人文精神
——朱军小说《匹马戍梁州》之管见
金清杰
很荣幸参加朱军先生长篇小说《匹马戍梁州》作品分享会，下面就个人的一些理解，谈一些感受，供专家学者参考。
一、关于陆游其人及陆游与汉中
研究长篇历史小说《匹马戍梁州》，不能不了解历史上
真实的陆游。
陆游的少年印记。陆游（1125年11月13日－1210年1月26日），越州山阴（今浙江绍兴）人。他出身名门望族、江南藏书世家。高祖陆轸是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进士，官至吏部郎中；祖父陆佃，师从王安石，精通经学，官至尚书右丞，所著《春秋后传》《尔雅新义》等是陆氏家学的重要典籍；父亲陆宰，通诗文、有节操，北宋末年曾任京西路转运副使。
宣和七年（1125年）十月十七日，陆宰奉诏入朝述职，偕夫人唐氏由水路进京，于淮河舟上喜得第三子，取名陆游。同年冬，金兵南下，并于靖康二年（1127年）攻破汴京（今河南省开封市），北宋灭亡（靖康之耻），陆宰遂携家眷南迁山阴（今浙江绍兴）。建炎三年（1129年），金兵渡江南侵，宋高宗率臣僚南逃，陆宰改奔东阳，家境才开始逐步安定下来，时陆游年仅四岁。陆游出生于两宋之交，成长在偏安的南宋，民族的矛盾、国家的不幸、家庭的流离，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印记。
陆游的仕途是坎坷的。陆游自幼聪慧过人，十二岁即能为诗作文，因长辈有功，以恩荫被授予登仕郎之职。绍兴二十三年（1153年），陆游进京临安（今浙江省杭州市）参加锁厅考试（现任官员及恩荫子弟的进士考试），主考官陈子茂阅卷后取为第一，因秦桧的孙子秦埙位居陆游名下，秦桧大怒，欲降罪主考。次年（1154年），陆游参加礼部考试，秦桧指示主考官不得录取陆游。从此陆游被秦桧嫉恨，仕途不畅。绍兴二十五年（1155年），秦桧病逝，陆游初入仕途，任福州宁德县主簿，不久，调入京师，任敕令所删定官。陆游入朝后，应诏上策，进谏建言，多次得罪权贵，累遭罢贬。终其一生，任职14次，贬官4 次，赋闲累计达22 年。
力主北伐的主张贯穿终生。隆兴元年（1163年），宋孝宗以张浚为都督，主持北伐。陆游上书张浚，建议早定长远之计。乾道元年（1165年），陆游调任隆兴府通判。有人进言陆游“结交谏官、鼓唱是非，力说张浚用兵”，朝廷即罢免了陆游的官职。乾道五年（1169年）十二月，朝廷征召已赋闲四年的陆游，任为夔州通判，主管学事兼管内劝农事，陆游携家眷由山阴逆流而上，采撷沿路风土民情，作《入蜀记》。
乾道七年（1171年），王炎宣抚川、陕，驻军南郑，召陆游为干办公事，陆游得书甚为欣喜，只身前往南郑，与张季长、阎苍舒、范西叔、高子长等十余人同在南郑幕府任职。王炎委托陆游草拟驱逐金人、收复中原的战略计划，陆游作《平戎策》，提出“收复中原必须先取长安，取长安必须先取陇右；积蓄粮食、训练士兵，有力量就进攻，没力量就固守”。陆游到王炎的军幕任职仅八个月，是陆游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亲临抗金前线、力图实现爱国之志的军事实践。十月，朝廷否决北伐计划的《平戎策》，调王炎回京，幕府解散，出师北伐的计划也毁于一旦，陆游感到无比的忧伤。后来，参知政事郑闻以资政殿大学士出任四川宣抚使，陆游大胆上书，建议出师北伐，收复失地，未被采纳。淳熙十六年（1189年）二月，孝宗禅位于赵惇（宋光宗），陆游上疏，提出治理国家、完成北伐的系统意见，建议“减轻赋税、惩贪抑豪”；“缮修兵备、搜拔人才”，“力图大计”，以恢复中原。嘉泰四年（1204年），辛弃疾奉召入朝，陆游作诗送别，勉励他为国效命，协助韩侂胄谨慎用兵，早日实现复国大计。开禧二年（1206年），韩侂胄请宁宗下诏，出兵北伐，陆游闻讯，欣喜若狂。宋军准备充分，出师顺利，先后收复泗州、华州等地。开禧三年（1207年）十一月，史弥远发动政变，诛杀韩侂胄，遣使携其头往金国，订下“嘉定和议”，北伐宣告彻底失败。陆游听到这些不幸的消息，悲痛万分。嘉定二年（1209年）秋，陆游忧愤成疾，入冬后，病情日重，遂卧床不起。十二月二十九日（1210年1月26日），陆游与世长辞，享年八十五岁。临终之际，陆游留下绝笔《示儿》作为遗嘱：“死去元知万事空，但悲不见九州同。王师北定中原日，家祭无忘告乃翁。”
陆游在南宋诗坛上的重要地位。南宋初年，虽然局势危急，但士气尚盛，诗坛风气也颇为振作；随着南宋偏安局面的形成，士大夫渐趋消极，诗坛风气也变得萎靡不振，吟风弄月的题材走向和琐细卑弱的风格日益明显。陆游对这种情形痛心疾首，他高举起前代屈、贾、李、杜和本朝欧、苏、黄及南渡诸人（吕本中、曾几等）的旗帜与之对抗，以高扬爱国主题的黄钟大吕振作诗风，对南宋后期诗歌产生了积极的影响。到了宋末，国破家亡的时代背景更使陆游的爱国精神深入人心。
陆游的诗歌，对后代的影响也是深远的。特别是清末以来，每当国势倾危时，人们往往怀念陆游的爱国主义精神，陆诗的爱国情怀也因此成为鼓舞人民反抗外来侵略者的精神力量。陆游写山水景物和书斋生活的诗篇，因描写细腻生动、语言清新优美，也颇受后人的喜爱。
陆游与汉中的渊源。陆游任四川夔州的官府任期已到，便给宰相虞允文写了自荐信。在丞相的帮助下，川陕宣抚使王炎招请陆游到其幕府任职，宣抚使司衙门设在陕西汉中南郑。由于金国已占领了秦岭以北的大半个中国，地处西北的陕西已处在敌人的铁蹄之下，西南四川门户大开，汉中成了抗金的军事前线。陆游到王炎的军幕后，常到骆谷口，仙人原，定军山等前方据点和战略要塞，并到大散关巡逻，深入军营指导练兵。陆游在汉中从军的八个月时间，应当说是生命中的最高潮。在这里，他不光陈进取谋策，而且置身于马蹄度陇，士甲映日的军事活动之中。经常往返于终南山中的大散关、两当、凤州、骆谷和褒谷之间，参加星夜强渡渭河的战斗。寝食于鞍马之间，柳荫夜卧，沙场露宿，重铠渡冰河，勘察敌情，慰问那里在金人统治下的宋朝百姓。陆游从军两件轶事一直流传。一是陆游在汉期间，曾单枪匹马潜入金军中窃取情报。他从一个吟诗作赋的文人，变成文武双全的战士，冲破敌军层层封锁，深入敌后，演绎出一曲舍身为国的故事。二是传闻陆游到任汉中不久，听说了当地老虎沟猛虎伤害人畜的事情，决心为民除害。一天下午，陆游率领一支百余人的队伍，在汉水谷地、龙岗寺老虎沟一带进行围猎，果然发现了一只斑斓猛虎。陆游率众进行围杀，一场人虎大战赢得大捷，最后猛虎带伤向南山（米仓山北麓）逃去，陆游等人紧追不舍，在山腰将其射杀。后百姓在此处一巨石上刻“放翁射虎”四字，有史记载。据统计，陆游一生诗词存有9300多首，其中与汉中有关的诗词达124 首。二、《匹马戍梁州》中的爱国情怀与人文精神
朱军先生是我市著名的作家，著有文学作品900万字（其中散文500余万字），有多部（篇）散文在省内外获奖，作品曾入选中国散文学会2008年《我最喜爱的散文100篇》一书。身为地税系统的领导，工余为文，不求闻达，崇尚以笔为旗，以心为径，吟咏天地，触摸情弦，感悟和表达生命中柔软、隐秘的细部，抵达灵魂的深处。《匹马戍梁州》一书是我市继长篇历史小说《张鲁》面世后新推出的又一部涉及汉中地域历史人物题材的宏大叙事作品。全书三卷四十六章，计三十六万字，讲述南宋伟大诗人陆游在汉中戍边抗金的故事，融诗情、人生与战斗生涯之中，表现了深厚爱国情怀与人文精神。
家国情怀。在家与国的关系上，他把国家利益摆在首位，是为了家国而生，也是把强烈的爱国使命贯穿始终，这可以说是他生命的主要色彩。他从小就沉浸在渴望国家统一的氛围之中。可以说，家国情怀深深地烙印在他的骨子里面，具有浓烈的抗金情结，盼望着国家振兴和统一。
射虎的故事。陆游射虎，是他在梁州期间的重要事件，也是他个体生命中的豪放之举。为此，作者在长篇小说《匹马戍梁州》中，用一个专章描写这个情节，而且写的也很到位。公元1172年的深秋，他又一次听说了老虎吃人的惨讯，此前也闻知虎患，对于老虎相继吃人祸害百姓怒从胆起，恨自肋生，于是不顾属下的反对，决定深入南山刺虎。他在探访了老虎出入的路线之后，没有退缩，明知山有虎、偏向虎山行。随从均有怕色，劝其返回。一个黄昏，陆游正在山边歇息，一声虎啸传出，身边的军士脸色发青，纷纷后退。此时书生陆游奋不顾身，挺剑向前，躲过老虎的猛扑用利剑刺向老虎，一剑刺向老虎，经过一番拼搏，终于刺中老虎的致命部位，血溅军服，刺死了老虎。当然这次刺虎举动也让陆游有些后怕，可毕竟刺杀了老虎，轰动军中，成为一件神奇的本事，流传千年。
书信与诗词。在这一段时间里，陆游主要和张季长、高季长、阎苍舒等人有书信来往；与范成大、辛弃疾有书信来往；与朱熹和杨万里也有书信来往。其中张季长、高季长和阎苍舒是他在汉中军中的幕僚，梁州八个月相处甚欢，离开之后有着较长的书信来往，与张季长和阎苍舒之间的书信来往有十多年甚至更长的时间，主要是交流对于局势的看法，酬唱诗歌，表达思念，令人玄思。他与范成大是同朝为官的好友，书信来往当然由来已久，梁州前后的书信有互相交流诗歌的，也有陆游对范成大倾述苦闷的，还有范成大劝解陆游的，这里面的内容自然比较丰富。
早年，陆游崇尚江西派诗歌，他的诗词也深受其影响。到了公元1172年的乾道八年，陆游来到梁州从军，除了奋力实现抗金报国之志而外，一个重要的收获就是发生了诗歌风格的巨大转变。投身抗金，恢复国家，是南宋书生的最强音，也是陆门几代人的梦想。陆游来到梁州虽然只经过了短短的八个多月，但是热烈的抗金局面，都深深地感染了他，对于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有了很大的改变。改变过去的狭隘的诗歌观念，他从狭窄的诗歌天地里走了出来，一下子豁然开朗，有了诗歌精神的巨大变化。陆游在梁州的短暂从军，形成了他诗歌创作的分水岭，从此他的诗风一转，变得豪放自由，进入了崭新的天地。
残酷战争与丰富的军旅生活。战争是残酷的，但军旅生活是丰富的。小说中多处描写在山阴或竹荫下，在远行的闲散片段，棋局摆开，三两朋友，四五知己，喝着茶，下着棋，那感觉也是不错的。这时候，或许是闲暇，或许是烦闷，或许是在战与和的节骨眼上，有一些难以遣散的心思，那么就下棋吧，飞象，打车，跳马等。在梁州，陆游的生活张弛有度。有时候要到前线，有时候要去侦察敌情，有时候要草拟军书，而有的时候，也是红颜相伴，十分地浪漫。小说《匹马戍梁州》中就设计了艺妓梅子、小丽，她们在军中服务，既献艺含情，又身负着抗金的润滑作用。虽然仅仅是一种虚构，这也是一种对于当时军旅生活的丰富和还原。《匹马戍梁州》中有多处写陆游在古梁州期间从军闲暇时赋诗、填词、绘画的场景。其实，不光是从军期间，在陆游的生命长河里的许多个时段，甚至在他大量的老年生活场景中，书法和绘画都占有很多的内容。甚至可以说，在书生陆游的生命意向中，诗书画三位一体，都是不可缺少的，成为他生命的铿锵音符。
三、关于历史题材小说的思考
朱军先生的长篇小说《匹马戍梁州》无疑是成功的。用小说的形式还原了陆游在梁州的从军历程，把一个栩栩如生的陆游的形象展现在读者的面前。回放了南宋时期宋金对立、剑拔弩张的战争场面，诠释了一个统一的、强盛的国家对于社会和家庭多么重要。《匹马戍梁州》作为长篇历史小说，从写作角度又给我们带来诸多思考。
在继承、吸收中创新。《匹马戍梁州》在写作手法上继承吸收了前代和同代文学创新的积极成果，同时又注入了西方现代思潮，使新历史小说自觉走出了历史小说的时代局限，摈弃了一般现实主义文学的庸俗，秉承新历史主义，昭示了一种新的历史观的形成。德国哲学家卡西尔说：“艺术和历史学是我们探索人类本性的最有力的工具”。以探索人类本性和民族存在文化为目的的解构历史和历史反思，表现出了历史小说的先进性。
人物活起来是小说的魂。《匹马戍梁州》成功地塑造了陆游、王炎、张季长，以及艺妓梅子、小丽等人物。我个人认为历史小说不应拘泥于具体的年代和具体历史事件与人物，而是从人性入手，从小说的基本要素和规律入手，只试图以惊心动魄或柔肠百结的人物遭遇带领读者重返历史。写历史小说不需要任何旁征博引，也不需要注释。历史就是历史，小说就是小说。历史不需要用小说来复原，小说也无需用历史来印证。写历史小说，首先要让人物活起来，动起来，站起来，虽然你写出的“这个人”有可能与历史教科书中记载的“这个人”面目全非，完全不是一回事情，但这个人绝对应该是个有血有肉的人。此外，一部好的历史小说，从来就是雅俗共赏的，读者不仅从中看不出任何历史文献，更感觉不到引经据典的“掉书袋”味。
文化人的骄傲与悲哀。在我们的印象中，陆游是那种爱国爱家、心怀天下、仗义执言的热血男人。但是，无论从陆游的一生，还是在梁州从军戍边的经历来看，主宰国家命运的仍然是朝廷和权贵，文化人的命运依然摆脱不了任人宰割的命运，到头来依然是“此生谁料，心在天山，身老沧州”。不知什么时候从开始，中国文化人的两重性就被决定了。陆游一方面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，但另一方面面对有权人，却总是英雄气短。陆游就是你，就是我，就是他，就是每一个中国文化人。陆游伟大就伟大在，追求国家的统一，献身国家的行动和毅力不动摇，英雄主义的精神照耀中国数千年。陆游的诗词彪炳千古，陆游的爱国情怀和人文精神更是鼓舞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。
（二0二二年三月）
【作者简介】金清杰，生于1962年，陕西汉中人，研究生学历，省作协会员。曾就读于汉中师范和陕西省教育学院中文系，先后在教育、旅游文化、卫生和红十字会等单位工作，热爱文学、摄影和书法。作品发表于《诗刊》、《绿洲》、《博爱》及《书法》等刊物，出版《金清杰古体诗词集》，文学作品收入《中国作家精品》第二十五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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